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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神之裁~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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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佛是造化特意為了證明,天地間確實存在著輪回法則,鳳凰八年盛夏時節,士氣如虹的神王軍,逼近了帝都城下。

這一天,距離春江水月攻克帝都創建鳳凰帝國,恰是八周年。

揣著一疊關於這場不順利的戰爭的報告,春江無錯在帝都開屏園裏,覲見了皇帝。皇帝一邊在木蘭樹蔭下漫步,一邊聽取了他悲觀的報告。

“我們的帝國,真的像沙灘上的城堡般,僅僅看上去龐大,其實不堪一擊嗎?”

“是的,陛下,”無錯沈痛的說,“敵人在幾個月前,還只是困守孤城的流寇,可現在,他們已經集結了不遜於我軍的強大兵力,並且,這應該是最致命的——他們得到了帝國境內大部分城市的支持,如今帝都反倒成了孤立無援的囚籠。”

“我想知道的並不是這些……”皇帝站在一座整塊漢白玉雕刻的望臺上,眺望城外的風景。

“帝國之於我,真正值得關心的,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、幾件事而已,比如……我想知道的是,你是否還有信心打贏這場戰爭。”

春江無錯站在她身後,慚愧的低下了頭。

事實上,從神王軍崛起以來至今,他並沒有真正的上前線指揮過戰鬥,帝國軍的連番敗北,不能說與他毫無關系。

“無論怎樣,我始終絕對信任你,”皇帝徐徐說道,“以前我對你說過,一次戰敗不要緊,我們輸的起。可是現在不同了,假如這次再不能取勝,我們就等於把整個帝國全輸掉了。”

“陛下為何不督軍親征呢?”春江無錯吐出長久以來一直藏在心裏的疑問,“假如您親自率軍征討,叛軍必定望風而逃。”

皇帝苦笑著,反問道:“那麽你明知道武思勉不足以擔當大任,為何不親赴前線取而代之呢?”

春江無錯咬咬牙,沈聲道:“因為……臣害怕見到一個人。”

皇帝轉過身來,深深的望著他的眼睛,嘆道:“我也一樣啊……你害怕的人在叛軍裏,我害怕的人呢?卻連她究竟在哪兒也不知道……”

“是繆斯嗎?”春江無錯大著膽子問。

皇帝沒有回答,她自己也不確定那個人究竟是誰,也許,只是一種心理的缺陷,只是一種埋伏在記憶陰影中的無名恐懼感。

這種心情使她嚴重缺乏安全感,以至於連皇宮也不願意離開半步,有時候她甚至懷疑,自己是帝國的皇帝,還是帝國的奴隸?是全世界的統治者,抑或僅僅是這座囚牢般的宮殿的看門人?……

“陛下,請別再思考覆雜的事,等到戰爭結束,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,我們將摧毀一切反動者,就像從前所作的那樣,現在,請允許我用這雙手保護您。”更重要的是,春江無錯在心裏說,把你——我的女神,從魔女繆斯的陰影裏拯救出來。

皇帝嫣然一笑,伸手挽住他的胳膊。

“我們回去吧!”

離開皇宮後,春江無錯沒有回家,直接來到帝都城樓上,在那裏,一名軍需官正等候著他。

“王爺,您要的東西已經送來了。”軍需官謙卑的說。

春江無錯點了下頭,沒有理睬他。

站在散發著濃烈石灰氣味的城樓上,可以清晰的望見平坦的鷹揚河岸,平原上分別陳列著神王與帝國軍隊,神王軍的旗幟在黃昏的風裏翻飛,背對著夕陽的帝都城,卻顯得日薄西山。

“王爺?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轉身對軍需官打了個手勢,“那東西怎麽樣?”“比傳說中更精采,”軍需官諂媚的笑道,“您現在要看嗎?”春江無錯無言的點了下頭。軍需官躬身退下,一直退到一尊蒙在紅布下的龐然大物前,兩隊士兵走上前來,幫他揭開了紅布。“這就是世界末日炮?”“如假包換,王爺。”“想不到它這麽大……看起來像頭猛獸。”春江無錯仰望著比城門還高的炮臺,自言自語的說。黑色的炮身散發著恐怖的氣息,那是一種鋼鐵和殺人兵器特有的威懾力。軍需官走過來殷勤的告訴他,喇叭形的炮筒上原本纏有一條白龍,可就在今天早上,那龍莫名其妙的消失了。“這是個好兆頭,王爺,我已經找人占蔔過了,這意味著城外的叛軍很快就會被打敗。”

春江無錯微微一笑,手掌按著冰冷的炮身說:“那就要看它的表現了。”

春江無錯呈給皇帝的報告,是關於今年春天的最後一次戰役的。

在那場堪稱帝國軍末日的戰役裏,武思勉、海寧、格蘭特集結二十萬大軍,駐守春水泛濫鷹揚河畔,冀望能夠借助江流天塹,將西征的神王軍擊退。

然而事與願違,在戰爭最吃緊的時候,發生了人力無法抗拒的災難——突如其來的洪水淹沒了長河西岸,帝國軍營寨全被洪水淹沒,幾乎全軍覆沒。

直到那時,他們還並不知道,這場可怕的洪水是傾城用神王之力引發。

就在帝國軍在洪水中苦苦掙紮的時候,事先準備好木筏、戰船的神王軍,從上游趁機掩殺下來。

此役之後,武思勉、格蘭特帶著殘軍退回帝都,海寧自殺殉節,遠征鳳凰城的帝國軍全軍覆沒。

現在,神王與皇帝的戰爭,已經到了最後關頭。

帝國軍一望無際的軍隊和戰車,在平原上排開陣勢,仿佛整塊大地都在晃動似的。神王軍也迅速警覺起來,在對手尚未開始沖鋒之前,八面戰旗便有如尖刀般刺入了帝國軍的要害。在地勢平坦、沒有任何屏障可資掩護的平原上,哪一方的機動部隊先發動沖擊,就意味著占據主動權。最先交手的是,神王軍的騎兵和帝國軍的戰車。納蘭婉容的阿修羅軍與楠。帝釋天的天軍,堪稱神王軍中的重、輕騎兵雙璧,前者沖力無與倫比,後者的機動性,更讓帝國軍疲於奔命。

最先升上夜空的是易水寒和他的坐龍血魂,接著,一枝枝燃燒的箭矢滑破黎明前的夜空,比箭更快的是穿梭在星雲之間的龍軍,殺人者的歡呼與被殺者的哀號卷成一團,像烏雲一樣籠罩在帝都上空。

在龍騎兵的護航下,神龍要塞重使魔域故技,憑借空中優勢,壓制帝都的防衛部隊,把一顆顆火流星般的燃燒彈,丟到城裏。

等到城市中心的街道變成火海,胡克夫婦便指揮要塞,強行靠近帝都上空,試圖降落在皇宮前的廣場上。

要塞的對手也不甘示弱,就在登陸的緊要關頭,美杜莎和紫羅蘭號帶著凈化天使,從雲層背面突然殺出,沖進了龍軍陣線內。

突如其來的襲擊,使龍軍陣腳大亂,胡克夫婦忙乘上黃金龍,親自出艦指揮戰鬥。

晨光熹微的天幕中,正上演著激烈的殺戮戲碼,一個驍勇的龍騎兵,剛用大型火銃轟爆了對手的頭顱,還沒來得及發出勝利的歡呼,就被從背後沖上來的凈化天使揮下鐮刀,攔腰斬斷,鮮血像雨水一樣灑在大地上,死者的坐龍發出悲憤的哀鳴,追上那個凈化天使,用頭上鋒利的角刺穿了她,為主人報了仇。

與上次在鳳凰城交手時相比,紫羅蘭號有了很大不同。

設計之初的紫羅蘭號,根本沒有考慮到要用來與對手在空中作戰,所以並沒有裝備空戰用武器,自從上次被神龍要塞擊敗後,繆斯已經認識到,並非只有魔域才掌握空中霸權,於是紫羅蘭號就被增加了空戰用的對艦飛彈發射器,和十二門大功率光束炮。

環繞周身的炮筒,使現在的紫羅蘭號看起來更像一朵帶刺的玫瑰,當它出現在神龍要塞面前後,立刻發起了瘋狂的攻擊,光束與飛彈雨點一樣落在要塞護壁上。

神龍要塞也不甘示弱,一面掉轉方向接近對手,同時把主炮的攻擊點,鎖定在紫羅蘭號上。

在大地附近發射粒子炮,很難避免地磁的影響,特別是當使用集束攻擊模式時,發射出去的高能粒子束,很快就會偏離預定的目標,神龍要塞沒有足夠的能量與紫羅蘭號展開炮戰,只有盡可能靠近它,冀望一炮奏功。

美杜莎似乎沒有發覺要塞的意圖,仍然不斷的指揮各個炮位繼續攻擊,直到要塞主炮完全伸出炮塔後,才露出狡黠殘忍的笑容,突然下令全艦停止攻擊,升起M力場(假如一開始就打開力場,紫羅蘭號自己的光束武器也會被擋掉)。

幾乎就在力場達到飽和點的同時,要塞反應炮開火了。

粒子流撞擊在M力場上,由於距離過近,竟有半數反射回去,擊中了神龍要塞。餘下的粒子流沖破力場,掃蕩了紫羅蘭號的外圍護壁,把她打得好似殘花敗柳,以花萼為軸心在空中旋轉起來。

受到意外攻擊的神龍要塞失去控制,被紫羅蘭號旋轉產生的向心力拖了過去。

兩架龐大的空中戰艦撞擊在一起,發出了讓地上的軍隊也為之停止戰鬥、愕然仰望的巨響。

爆炸隨即發生,龍軍和凈化天使全被波及,像風中的落葉似的搖擺不定。

處於危難之中的雙方,已經顧不得打擊對手,都在全力以赴的保護各自的戰艦,同時也撤銷了對對手的攻擊,因為假如紫羅蘭號發生爆炸,那麽像連體嬰兒一樣跟它粘在一起的神龍要塞,也會被炸的粉身碎骨。對神龍要塞也是一樣的道理。

就在雙方力求自保的時候,帝都城頭上忽然聚集了大量的紅袍法師,整整一個營的軍人,合力推動一門古怪的巨炮,把它豎起在城頭上。

身在空中的胡克夫婦,此時已經回到了要塞指揮部,他們沒有餘力留意地面上的異狀,正在疲於奔命的拯救跟著紫羅蘭號一起旋轉的要塞。

“必須讓要塞和敵艦分開!”星期五了解了反應爐的受創情況後說,“不然三分鐘內,反應爐就會過熱爆炸。”

“到底要怎樣才能避免?”胡克焦急的問。

“只有一個辦法,你看——要塞主炮的炮口,插進了紫羅蘭號的噴射推進器裏,就是因為這個,兩艘戰艦才沒法分開,現在必須讓雙方同時行動,才可能分開兩艘戰艦。”

“你是說,我們這裏開炮,同時紫羅蘭號啟動噴射推進器?”

“是的,將要塞炮功率調整到最小,使之和推進器的噴射能量恰好抵消,兩股能量抵消後產生的沖擊力,完全可以使戰艦分離,當然,危險一定很大,可除此之外,沒有別的辦法。”

“別異想天開了!”胡克高聲叫道,“你怎麽能讓魔域相信你的辦法?假如別人用炮口頂著你的要塞,告訴你,只有我這裏開炮才避免同歸於盡,你會不會相信?我看,還是放棄要塞更現實!”

“絕對不行!”星期五斷然拒絕道,“要塞是我們貝伽族的存在意義,假如真的沒有希望了,我毋寧死在要塞裏!”

“妳——好吧,女人!聽著,我現在就出去找紫羅蘭的艦長,假如我的口才夠好,假如她還有一丁點理智……別哭了,傻瓜,照看好孩子們,假如我不再回來的話。”胡克匆匆離開指揮部,召來黃金龍。“走吧,老夥計。”

“大哥留步!”他正要起飛,龍之介從後面追了出來。

“別過來!”胡克老練的盯著龍之介的眼睛,用火槍指著他的腦袋說,“回去!”

“大哥!”

“回去!這是我的買賣,跟你沒關系。”他現在說話的口氣,倒像個海盜。

“我——”“好啦,你想幹什麽我清楚得很,快回去!別逼我打斷你的腿。”“大哥,嫂子她已經飛出去了,你看,快去追她!”胡克大吃一驚,不由自主的轉身去看,龍之介趁機沖了過來,在他後頸劈了一掌。“好小子……真有……你的……”胡克從飛龍身上滑下來,昏了過去。“對不起,大哥,我會回來的。”龍之介飛身跳上甲板,吹了聲口哨。“主人,您在召喚我?”文明來到他面前。“變成女神形態,馬上出發!”“是!”文明雙手交叉按在胸前,身上發出一道金色的閃光,等到光芒散去,已經變成了戰鬥裝甲——雅典娜。“主人,請指示作戰配置。”“龍槍接駁到右手,切換成神龍炮形態。”

與文明融合為一的龍之介,眼下正漂浮在雅典娜內部的駕駛艙裏,這是一個液體駕駛艙,龍之介裹在防水飛行服裏,鼻子上連著一根氧氣管,感覺像個嬰兒。

每次與文明融合作戰時,他都感到很害羞,仿佛自己成了母親腹中的胎兒。

可現在,他卻感到是文明給了他鎮定和自信,當他們一起戰鬥的時候,龍之介心裏已經沒有了繆斯、甚至春江無瑕留下的陰影。

飛行的裝甲女神很快靠近了紫羅蘭號,一群凈化天使發現了,揮舞著合金鐮刀和電熱鞭圍上來。

時間不多了,龍之介幾乎是在爭奪每一秒的時間,來給神龍要塞的生存尋找希望。

“文明!”

“主人?”

“神龍炮出率百分之百啟動,切換到散射模式!”

“了解!”

“不想死的統統滾開!”龍之介在駕駛艙裏發動了“瞬移”超能力,在凈化天使們尚未看清楚對手的樣子之前,裝甲女神雅典娜,已經出現在她們近前。

“在地獄裏記得祈禱來生投胎做人!”龍之介扣下扳機,神龍炮噴射出眩目的光焰。光束呈倒三角錐形狀籠罩了前方的凈化天使,把她們一擊全滅,熔成了鋼鐵的雨滴。龍之介早已預料到了結果,在神龍炮發射的同時,他已瞬間移動,鉆進了警報聲大作的艙門。“啟動隱身模式。”“了解!”裝甲女神的四肢和頭顱,分別裝有一枚反射器,發動以後可以折射入射光的效果,這樣一來雖然別人看不見她,但龍之介自己也變成了盲人,只能靠文明的熱能感應能力來辨識方向。

因為有這些不便之處,自從星期五給他安裝了隱身裝置以來,這還是第一次使用。

幸而,此時紫羅蘭號裏已經亂成一團,沒人發現他們的行蹤。

駕駛艙的位置並不難找,龍之介很快就進入了推進器的控制臺,幹掉工作人員後,就用控制臺上的通信器聯絡到了星期五,告訴她已經順利到達紫羅蘭號。

“四十秒後要塞主炮開火,之前一定要保證推進器正常工作。沒問題?”星期五在對話機對面焦慮的問。龍之介說了句“盡管放心”後,關上了通信器。那麽多的按鈕,到底哪個才是推進器的開關?他不由的發起愁來。“主人,你要找什麽?”站在一旁的文明問。“對呀,你肯定知道哪個是突進器開關,快幫我找。”文明東看看,西望望,指著一個紅色的按鈕自信的說:“就是這個啦!”

“幹得好!”龍之介喜出望外,忙走過去想啟動開關,一條蟒蛇般的長鞭,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身後飛來,卷住了他的手臂。高壓電流瞬間註入體內,龍之介慘叫一聲倒飛出去,

渾身麻痹,眼前漆黑一團……“主人——”文明驚叫著跑向他。那條電熱鞭再次飛來,卷住她的腰高高拋起。“嗚,好痛!”文明掙紮著爬起來,擡頭看見一雙冰冷而熟悉的眸子。“是你們?”美杜莎詫異的看著文明的臉。文明驚恐的後退,轉身朝龍之介跑去。美杜莎出手如電,在她背上拍了一下,文明劇烈的抖動了一下,緩緩撲倒,眼神失去了光采。

“文明!”龍之介心痛欲碎,掙紮著坐起來,用膝蓋撐起神龍炮瞄準,而當他看清楚她的臉時,不由驚得呆住了。“美杜莎……”

“沒想到吧,龍之介,你還能在這兒見到我。”她徐徐逼近,忽然揮動長鞭,從他手中奪走了神龍炮。龍之介努力撐起身子,盯著她的眼睛問:“告訴我,那天晚上你為什麽沒在約定的地方等我?”

“約定?什麽約定?”美杜莎詫異的反問,“我只知道你是魔域的叛徒,我和你還能有什麽約定?”

“你完全忘記了?我們曾約好一起逃出魔域的啊!”發現別有隱情的龍之介,顧不上還有幾十秒飛船就要爆炸,不顧一切的想問清楚美杜莎背叛諾言的真相。

“約定……約定……天哪,我的頭好痛……”美杜莎忽然丟下鞭子,雙手抱頭呻吟起來。

“你怎麽了?”龍之介想扶她一把,卻被美杜莎粗暴的推開。

“可惡!為什麽……為什麽我想不起來?到底是怎麽回事……”

“難道繆斯對你做了什麽?”

“繆斯……”這個名字使美杜莎顫抖起來,她臉上忽然掠過一絲戰栗,再次擡起頭時,眼睛裏已經沒有了迷惑。

鏘!

美杜莎從背後抽出合金鐮刀,目露兇光的逼近龍之介。

“去死吧!”

“不要啊!”文明突然沖到兩人之間。

合金鐮刀砍在文明肩上,濺起了一串火花。美杜莎奪回鐮刀的時候,被文明推了一下,只覺得渾身發燙,腦袋裏像是過電似的浮現出許多奇妙的圖像。

此時,文明正呆呆望著自己那只變成深藍色、散發這魔幻之光的手。

在她身後,龍之介重新拾起龍槍並瞄準了美杜莎,剛剛那一鐮刀像是砍在他心上,徹底斬斷了他對美杜莎的幻想。

“你……阿介……”美杜莎徐徐擡起頭來,癡癡的望著他,“你想殺死我嗎?”

“你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美杜莎了!”龍之介閉上眼睛,正要鐵下心扣動扳機,意料不到的巨震,使他差點摔倒。

紫羅蘭號整個的顛倒過來,天花板變成了地板,桌椅飛到了天上,龍之介勉強站穩腳步,透過窗外望去,只見神龍要塞已經變成了一個燃燒的光球,爆炸此起彼伏,宛若人間地獄。

災難來自帝都城頭,沈寂八年的世界末日炮,在春江無錯的召喚下,發出了第一聲咆哮,赤紅的魔導光束,準確無誤的擊中了空中連在一起的紫羅蘭號和神龍要塞。

“下地獄吧,魔女繆斯!”城頭上,春江無錯仰天狂笑。他一直以為繆斯也在紫羅蘭號上。

“文明,你還好嗎?我們必須趕快離開。”龍之介捂著鼻子喊道。艙裏全是濃煙,嗆得人喘不上氣來。“我沒事,主人,快點到我身體裏來,我們融合以後才能沖出火海,飛船馬上就要爆炸了!”龍之介點點頭,轉身按下推進器開關,雖然可能已來不及,但總比什麽也不做好。“駕駛艙裏能裝下兩個人嗎?”“您是說……”

“我們得帶美杜莎一起走。”龍之介冒險推開一扇冒著電火花的艙板,把昏迷中的美杜莎抱到窗前。

文明沒有回答,臉上現出了為難的神情。

“別管我……”美杜莎孱弱的睜開眼睛,“阿介,你救不了我,快走吧……”

“不!我們約好了一起離開魔域,當初我沒做到,現在不想再次失信。”

“那不是你的錯啊,阿介……是我想在離開魔域之前破壞凈化Ⅳ的中樞,可惜被繆斯抓到……”她眨眨眼睛,金屬的睫毛下,流出了滾燙的眼淚。

“你……你都想起來了?”龍之介嗓音顫抖,緊緊的握著她的手。

美杜莎點了下頭,合上眼睛,吃力的說:“快去魔域……凈化Ⅳ已經到了最後階段……快去阻止繆斯,再晚就來不及了……”

“開始我……我該怎樣做?”

“阿介……我好想你,我希望跟你在一起,一輩子……可惜……我已經……”美杜莎的嗓音漸漸細不可聞,艙外的爆炸聲把她的呼吸也淹沒了。

“美杜莎!美杜莎!你快醒醒,告訴我,到底怎樣才能阻止繆斯啊?”龍之介抱起她的身軀用力搖晃,可她已經再不能醒來,在她背後,朱紅色的血浸透了地板。

“主人……快走吧,關於凈化Ⅳ的一切我都知道。”

極度悲痛中的龍之介,沒能聽懂文明的話,呆呆的看著她的臉一言不發。

“剛才與美杜莎接觸的時候,不知怎麽回事,我突然讀取了她的記憶,”文明迎上他的目光,溫柔而勇敢的說:“主人,請別再難過,美杜莎所有的記憶和心願都將由我繼承,請讓她安息吧。”

龍之介點了下頭,強忍著眼淚,抱起美杜莎的屍體飛出紫羅蘭號。

在他身後,紫羅蘭號轟然炸裂,變成了盛開在天空的火焰之花。

就在爆炸即將波及神龍要塞之時,要塞主炮與已經定時的噴射推進器同時啟動,一陣劇烈的震動後,神龍要塞脫離了墮入火焰地獄的紫羅蘭號,奄奄一息的返航了。

幸免於難的要塞和龍軍,在天空發出了狂喜的歡呼,而此時,他們正在尋找的英雄,已經離開了帝都上空,帶著滿腔仇恨與悲傷,孤獨的朝著魔域飛去。

大地上,導演了悲劇的世界末日炮再次充滿能量,春江無錯這次把它瞄準了神王軍的帥旗。“假如葉傾城就在旗下,那麽一切該是多麽的完美啊……”懷著這樣的心情,他揮手下令開炮。

此時,神王軍帥旗下,雷烽正焦灼的踱著步。“小雷,為何急著找我?”柯藍氣喘籲籲的跑來,不高興的質問道。“廢話少說,快準備那個咒文。”雷烽拉著她的手,登上高聳的指揮臺。“那個咒文?”柯藍嚇了一跳,“你在開玩笑?”

“現在沒時間開玩笑了,”雷烽指著帝都方向說,“你沒感覺到那裏有異常強大的魔力漩渦?這種感覺,實在是久違了……”

回想起八年前,第一次遭遇世界末日炮轟擊的情景,雷烽不由長長嘆了口氣,多少朋友在那場噩夢般的戰爭裏離開人世啊,歐姆。培基、破戒那伽、那羅延,還有阿淳,為你們報仇雪恨的時刻,終於到了!

雷烽摘下眼鏡,抹去眼角的淚痕。

朱紅色的魔力洪流,在帝國軍中沖開了一條河道,直奔帥旗湧來。

此時,神王軍指揮臺上,流著地獄之血的兄妹攜手而立,高聲吟唱著魔界的歌謠。

“誰能肯定世間不是巨大的屍坑?誰能肯定所謂榮譽、生活、種子不是恐怖和悲辛?夜之光垂顧的沈思者,誰能肯定你眼中充盈的不是嘆息和虛空,誰能肯定那黎明不是火炬過往的紅暈,不是在永恒之墓門廊下牽動的幽光,也許深淵是廣闊的屍骨場,彗星在裹屍布的皺折中爬行!哦,喧囂的人們——也許死神,龐大而恐慌通過蒼

天,正註視著你們!

“地獄道。雙龍魔王降!”高臺上的兩人齊聲吶喊。

在他們身後,漆黑的地獄敞開門扉,化身為龍的魔界公主與地獄皇太子同時降臨,紅與黑的龍神飛上蒼穹,這一刻,萬物眾生都在魔力的狂歡跟前目瞪口呆。

巨龍飄到神王軍頭上就停下來了,與紅色的洪水混戰起來,隆隆的雷聲就在頭頂上滾來滾去,終於,紅色的光流被驅走了,大地又重新沐浴在明亮的陽光裏了。

“雙龍魔王降”抵銷了世界末日炮,並把魔導能量反彈回去,帝都城恍若臺風過境,數不清的人畜死於非命。

等到波瀾漸止,城頭上響起了一聲巨響——超負荷工作的世界末日炮爆炸了。

這種東西自從被制造出來,就沒考慮過需要連續發射兩次。

“王……王爺……”面色如土的軍需官,從墻角鉆出來,“炮毀了,這可怎麽辦?”

春江無錯看也不看他一眼,摘下白手套擺在炮臺廢墟上。“就讓它保持現在的樣子,”他不慌不忙的說,“朱裏奧一定能把它修好,如果不能修,就讓他重新造一臺。”

父親死後,朱裏奧辭官寓居城郊,在一處竹林裏隱居起來。

今天世界末日炮的發射他當然不知道,可一感覺到那種熟悉的魔力波動,他立刻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。

他在日歷本上找到那個被仔細標記的日子,確定就是今天。

從世界末日炮被封印到如今,已經八年了……

朱裏奧回想著落鳳山上,那身化白龍的女子決絕剛毅的眼神,不由深深一嘆。

其實,被封印了八年的,又何止是世界末日炮,他這個制造者不也被封印了嗎?

與前者不同之處在於,他是自願的。

現在,既然世界末日炮已經被啟用,那麽他這個制造者,也要被重新利用了。朱裏奧不能忘記父親死時的話。“皇帝瘋了,帝國瘋了,別再助紂為虐!”他下定決心,絕不再參與任何戰爭,不管是神王軍還是帝國軍,都與他沒有關系了。朱裏奧決定離開帝都,他已習慣平靜的生活,再也不願意參加殺人與被殺的活動。就在計畫離開寓所的這天早晨,他去林間散步,遇見了一群偷竹子的少年。

多年來,他們一直在這片竹林裏就地取材制造竹馬,朱裏奧親手種下的毛竹已經長得挺拔高大,當初騎竹馬的孩子們也變成小夥子了,他們已經許久不玩竹馬游戲,朱裏奧見到這群小鄰居,感到十分親切。

少年們看到主人突然出現,並沒有感到多麽意外,他們早已經把這一大片竹林,看成空氣一樣公用的東西了。朱裏奧背著手站在一邊,看著他們砍倒一根又一根蒼翠的竹子,麻利的削去枝葉,削尖。

朱裏奧好奇的問:“你們不是在做竹馬嗎?為什麽削尖?”少年們哄笑起來,怪聲怪氣的說:“竹馬?小娃娃才玩竹馬哩!”朱裏奧這才想到,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。“我們要用這竹子做槍,保護國家!”少年們的領袖興高采烈的告訴朱裏奧,“現在敵人就要攻打帝都城了,我們要去參軍!”他揮舞著手中的竹槍說:“這就是我們的武器!”

朱裏奧反問道:“這是你們自願,還是皇帝的命令?你們是保衛國家,還是保衛皇帝?”少年大聲嘲笑道:“你真蠢!皇帝不就是國家?保衛皇帝就是保衛國家!”朱裏奧說:“皇帝要你們去殺人,你們也去?”少年義正詞嚴的說:“國家興亡,匹夫有責,你也要去打仗!”他不容置疑的把竹槍塞給朱裏奧,大聲說:“我看你是個有學問的人,現在國家需要人才,你就當我們的軍師吧!”

朱裏奧搖頭苦笑,魔杖一點,竹槍變成了灰燼。

少年們圍攏過來,憤怒、驚恐的望著他。

“大人們為愚蠢的戰爭流的血還不夠多麽?都回家去吧!你們什麽也幹不成!”朱裏奧的話還沒說完,少年們不約而同的舉起了竹搶。

“他是奸細!”

“殺掉他!”

鋒利的竹槍刺穿身體,感覺就像從高處跳進池塘,朱裏奧倒在血泊中,意識漸漸遠去,星空卻前所未有的接近了。

他用最後的力氣舉起魔杖,想要觸摸魂牽夢縈的星辰,此時此刻,他終於窺見了宇宙的終極秘密。

那混沌初開的轟鳴,在他耳畔回蕩,他脫離了軀殼,從黑暗的泥淖裏升進無盡的光明之中。

此時,在朱裏奧門外徘徊等候的春江無錯,並不知道再也等不到竹樓的主人了。

鳳凰歷八年八月十五日,漫長的一天。

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,有些是關乎戰爭大局的,比如帝國軍的反撲,比如紫羅蘭號的墜毀,比如世界末日炮的發射,還有一些看上去似乎是微不足道,比如幾個人的死。

戰場上,似乎只有傾城一人還是那麽悠閑自在,對於戰爭,他既不感興趣也不在行,從一開始就把軍隊全交給了易水寒、史克爾、楠。帝釋天等真正的名將指揮,只有做戰略決定的時候,才由他本人拿主意。

今天他早早的起來,獨自騎著龍侍登上落鳳山巔,這裏曾是當年銀河。朱裏奧布置世界末日炮轟炸帝都城的地方,是全帝都魔力最旺盛的所在。

現在,他也來到這裏,但這一次卻不再是為了保護帝都,而是為了毀滅它,想到這個,傾城心中就興起了淒涼而可笑的念頭。

寂靜之中響起了馬蹄聲,黑色的駿馬撒著歡,跑到龍侍跟前,用耳朵親膩的蹭著朋友的腦袋。

“阿楠?”

“咦,果然是你!”楠。帝釋天飛身下馬,走到他跟前說,“我剛才在山下巡視來著,不知怎的,萬壑松就發起倔脾氣,非要往山上跑。”

“它是知道龍侍在這兒。”“是啊,所以我也知道你也在這兒,就跑來找你啦!

餵,你孤零零的在這兒看什麽呢?不寂寞嗎?“”不寂寞,知道你會來陪我。“”嘿嘿,甜言蜜語的家夥……“楠甜甜的笑了。她想靠近傾城,可是傾城一個人站在石頭上,比她高出了半個身子,而那石頭如此陡峭,站不下第二個人。她只好踮起腳尖,環抱著他的腰,把臉兒貼在他的胸口,傾聽他的心跳。

傾城溫柔的撫摸著她被夜露打濕的頭發,心中湧出了不知道是悲傷還是快樂的洪流。他嗓子發癢,有想告訴楠某個天機的沖動,可要開口時卻抓不住它了。

山下響起了號角聲,楠身軀一震,依依不舍的離開傾城的懷抱。“老公,又要打仗了。”

“我們會贏。下去告訴我們的人,火速撤出戰場。”

“撤退?”她瞪大眼睛,看著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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